第五节
开车到图书馆只需几分钟的距离。
可能是雪太大了吧,门口放了很多红色和黄色的翻斗车和手摇式拉环,我们从旁边走过,打开了拉门。
【资料图】
“啊!”
当地相关的海报、手工制作的宣传栏,还有冒着白色蒸汽的加湿器。
从玄关进入门厅后,我们立刻走进玻璃柜,那个人偶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种与所谓的法国人偶那样难以触摸的古董人偶和少女蝴蝶完全相反,它是拥有柔软肌肤的“玩具”。
可承受有时会变得粗鲁的孩子们力量的娇小人偶。
看上去不怎么高级的假头发,因时间流逝而暗淡的脸,大小也只有低年级女孩抱着才合适,实在不是为了‘装饰’,而是为了‘玩耍’。
“洋娃娃……维多利亚·安妮?”
玻璃柜里,戴着手工编织的礼服和帽子,用圆圆的眼睛看着我们的人偶,上面装饰着与几年前的江户报社不同的另一家报社的报道。
“蓝眼睛的友情人偶……”
蓝眼睛人偶是一九二七年,美国作为友好的证据赠送给日本孩子们的一万二千七百三十九尊人偶。
人偶被分发到日本各地的小学和幼儿园,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作为回礼日本的人偶也被赠送给美国等,祈愿两国的孩子们和平友好而结下的缘分。
但是,这一切都被开始的太平洋战争撕裂了。
在那个必须告诉孩子们美国是邪恶的时代,美国赠送的人偶全都被破坏了。
送给pobon的人偶维多利亚·安妮也不例外,她大概是不忍心破坏这个让她躺下时就闭着眼,醒来就会在妈妈身旁哭泣的可爱人偶吧。
据说当时的小学校长冒着危险,没有把人偶弄坏,而是悄悄地藏在了柜子的深处。
人偶就这样被遗忘了几十年,学校也和附近的小学合并,过了将近五十年的某一天,被小学的老师们发现了。就这样人偶再次被珍惜地迎接,作为传达战争悲伤的和平人偶,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
现在和当时的资料一起,被保管在废校后开放的图书馆里——报纸上的报道是这么说的。
我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我在意的不只是这些。
“哦……是吗?”
“安妮的名字来自圣安娜,也就是圣母玛利亚的母亲。这个名字并不少见,我想日本人很多都会这样命名自己的洋娃娃,不一定有关联性。”
樱子小姐好像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说道。
“而且这个人偶和创作的人偶一点也不像——不过,你在意的是那张纸吗……”
在追查住吉花小姐和市川杏小姐的pobon地区保管着名为维多利亚·安妮的人偶。
这是一种以人类为原型制作的名为“人偶”的玩具。
这种一致完全是偶然吗?
“据说还保存着当时的资料,拜托你看看能不能看一下。”
听八锹先生这么说,我走进了图书室。
安静明亮的图书室为了不让访客感到寒冷,开了暖气,非常温暖。
女图书管理员注意到了突然来访的陌生的我们,温柔地点了点头,示意请进。
图书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还有收纳北海道和当地书籍的书架。我们先在那里搜寻蓝眼睛人偶的资料,但没找到像样的书。
“那个,周末资料室的负责人休息……”
八锹先生无可奈何地询问管理员,管理员一脸困惑。
“我没要求你帮忙,只是想看一下那份资料,麻烦你准备一下。”
樱子小姐还是老样子,单刀直入地说。面对这样的樱子小姐,八锹稍稍皱了皱眉,胳膊肘轻轻伸了她一下。
“怎么了?”
“你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对于樱子小姐的要求,图书管理员特意向休息的人询问,并帮她去资料室寻找,就在这时,记者先生终于不耐烦地压低声音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但樱子小姐一脸讶异和困惑地歪着脸,八锹先生回头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
“别见怪,她……总是这样。”
这是好是坏另当别论——我也觉得没什么好事——她照常跳脱。
记者先生焦躁地叹了口气。
幸运的是,图书管理员并没有因此生气,过了一会儿,他将几本文件夹、相册和小盒子依次摆放在中央的长桌上。
虽然不能详细说明,但只要能让我们看资料就足够了。
我们把图书室中央桌上摊开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我们完全不知道的是,除了pobon地区以外,全日本居然还有数百个蓝眼睛的人偶。
北海道也留下了二十六尊,幌波罗钟塔上好像也装饰着fanny pio。
装饰现存人偶的活动,再次去见美国的回礼人偶的使节团的记录,相关的书籍和孩子们写的信……这些东西都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并归档。
住吉小姐家的房东所说的衣服,是和各种各样的衣服放在一个箱子里的。
至今为止和洋娃娃有过接触的人,为洋娃娃缝制了质地和款式各异的衣服,其中一件染成浅樱花色,比较新的连衣裙。这大概是阿、住吉花小姐用染过的布缝制的吧。
我一件一件地看完衣服后,开始翻阅其他的文件夹,突然看到了一个信封。我从信封里拿出一封信,里面是以前的少女漫画插图,应该是杂志附录。
“小安回来了,实在太好了。”
(アンちゃんが、かえってきてくれて、よかったです)
对着被小心保管的一封信,我思索着里面的平假名。
“……呵呵。”
看到穿着可爱礼服的维多利亚·安妮的插画,我不由得感到温暖,不经意地看了看附在一起的信封,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我的手不由得停住了。
——1年级1班 いちかわ ちか
(平假名,和拼音一样,可以表示不同的汉字,罗马音为 ichikawa chika)
“市川(いちかわ)……”
上面确实写着市川(いちかわ),我不知道有多少姓市川(いちかわ)的人,但现在没有一个人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至少不是常见的姓。
把信封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十年前的日期。
“那个,樱子小姐。”
我拉了拉在旁边翻看其他文件的樱子小姐的袖子。樱子小姐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个也是,有个叫‘市川千香’的女人,在将近三十年前,作为亲善大使随团一起去了衣阿华。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衣阿华(美国的衣阿华州)?”
“作为回礼赠送的日本娃娃‘北海道小姐’,据说是在衣阿华保管着。”
我不由自主地问道,八锹先生(记者先生,该用姓,看样子是产生了好感)回答道。
同名同姓的陌生人……或者不如说,把她们看作同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小学一年级时,写满了对人偶的思念的小女孩,长大后作为使节,前往赠送人偶的美国——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
“市川这个姓,这一带多吗?”
“啊?啊……怎么说呢?我想应该没怎么听说过。”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图书管理员歪着头。
“那么,我想知道这个叫市川的女人在哪里。”
“啊?话虽如此……”
面对困惑的图书管理员,樱子小姐接二连三地说道。
“快点,拜托你了。”
“啊,你可不能再这样跟图书管理员说话了。”
樱子小姐探出身子,威严地问图书管理员,八锹先生慌忙插嘴。
“而且没有本人的许可,怎么能说透露个人信息呢?”
八锹先生一边这么说一边安抚樱子小姐,樱子小姐一脸失望地反驳道:“别妨碍我。”我从两人身后看着他,感到一阵心痛。
如果是平时,那是我的任务。
而樱子小姐却和一个不怎么跟她亲近的人把我抛在一边,这让我感到焦躁。
结果,热情的图书管理员说要找一个可能认识市川千香的人确认一下,之后再联系我们,我们道谢后离开了图书室。
“真是的,她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玩侦探游戏!”
我觉得他是个不太会感情用事的人,但记者先生好像有点生气。
“只要是骨头的事,樱子小姐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不寒而栗的程度,但对于不感兴趣的事,她总是这样。”
焦躁不安的八锹先生回头看着我,为了不让我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我稍稍压低声音回答。
“而且……我以前主要是去拜访死者家属,所以应该比较容易让他们开口。”
去拜访遗属很悲伤。
光是听他们说话,就有一种罪恶感。
一边哭,有时还会因为无处发泄的愤怒而颤抖,被那些欲言以对的话语淹没。
但是,我们走访了各种各样的遗属,了解到不管最初的反应如何,最后他们都会认真地跟我们说话。
“大家都想说,除了在医院的病床上平静地迎接重要的人——对,除非是生病了,只能接受死亡以外,其他的事情我都很难接受,警察的解释我更无法接受。”
为了维护个人名誉,为了否定倾洒而来的无心之言,为了知道连自己都看不见的答案,遗属一般都会开口。
即便是撬开他们自己的伤口,让鲜红的血再次喷涌而出。
八锹先生对我的话点了点头。
“说到底,比起真相,人们更希望得到‘自己能接受的答案’,或者是得到一个可以让他们去憎恨的人。”
“憎恨吗?”
“有能去恨的人比较好,否则就只能恨自己了。”
“…………”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会说“有个讨厌的人比较好”这种话的人。
而且不可能从八锹先生口中说出,因为我觉得他会更加飘飘然。
“啊,等一下!别开车!”
也许是对我们的对话不感兴趣,樱子小姐发动了车子,正要开走的时候,图书馆的管理员慌忙跑了出来。
“樱子小姐!”
我慌忙向樱子小姐打招呼,几乎同时,车咔嚓一声停了下来。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窗。刚才的图书管理员单手拿着手机跑到车上。
“啊,太好了。你们不是说市川小姐的事,只是说人偶的事,去年为止在这里工作的那个女孩比我更了解,我问过她,她说可以跟你们说说。”
那是求之不得的提案。
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或许能明白些什么,我们决定去见前任图书管理员,再次发动车子。